当又一个清明节来临时，我正忙着帮女儿照顾羊年即将结束时降生的外孙。每天忙忙碌碌，很多事（比如打球、网络日志）都暂停了。只有怀想还会在忙碌的间歇，如春风中的新藤生长缠绕，静静地滋养疲惫的身心。想起奶奶和妈妈怎样做长辈，怎样教养我们的很多往事，历历在目。
因为爸爸妈妈上班（那时的周末和假日可比现在少多了），从小我们姐弟四人每天接触最多的其实是奶奶，奶奶对我们恩重如山。
当奶奶穿着厚厚的棉袍、一双解放脚（缠过后来又解开的脚，变形不是很严重）、脑后挽着那种老式发髻成为城里人时，已经年近半百，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，这个年龄已经挺大了。但奶奶开明、通情理，在养育孩子这件事上，理解、尊重爸爸妈妈的意见。爸爸妈妈每天上班，他们对我们的要求，像讲卫生、懂礼貌，以及各种良好细节习惯的养成，其实都是奶奶每天督促着我们，按爸爸妈妈的要求做，坚持做。比如，从外面回来，进家门第一件事是洗手，可以有效预防传染病。饭前便后洗手更是必须的。出门之前，一定要上厕所排干净大小便，因为那时在外面找公厕很困难，即使能找到也是脏得一塌糊涂。这些小小的习惯都是奶奶365天一遍遍提醒之下养成的，让我们受益至今，也至今还是很多卫生宣传资料上的内容。
爸爸妈妈对我们管教很严，尤其爸爸，火起来会一顿痛打。奶奶从来不在爸爸妈妈管教我们的时候护着我们。有时候爸爸打得厉害，奶奶心疼，就躲进自己房里关上门。我们做错了事会被要求思过，或关进厕所，或在门外罚站。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处罚了孩子，一定还是处罚者做最后处理，将被罚的孩子（从厕所）放出来或（从大门外）叫进来，单独谈话：知错吗？怎么改？奶奶从来不会背着爸爸妈妈解救我们，只是等我们被解除处罚后，在厨房里为我们热好饭，或让我们喝她茶杯里泡的桔子皮水，叮咛一句：吃好了脸洗一个，灶上有热水。下回不好这样不听话，记牢没？但我听到奶奶单独跟爸爸说过：不好这样打孩子的，会打坏的，你为何脾气这么急啊？我想，奶奶的热饭热水，是和爸爸妈妈的处罚融在一起的关爱，因了那一碗热热的剩饭和那一口清香的桔子皮水，我们静下心来，更明白了有错要改。
不识字的奶奶，努力了解适应新的城市生活方式，协助儿子儿媳用新式育儿理念和方法细水长流地教育她的孙儿们。奶奶对新事物的态度和接受能力，是我们四个能够健康快乐成长的重要保证，也是家庭和睦的重要因素。我很佩服奶奶。
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，当妈妈做了外婆的时候，情况又有了很大变化。作为资深幼儿和小学教师、并一贯爱学习爱思考的妈妈，在育儿方面很有心得。我们住在同一个城市，我有机会经常得到妈妈的指教。
记得女儿很小很小时，妈妈下班了来看我们，对着躺在床上的小婴儿“哦-哦-哦”地跟她玩。一起来的邻居说，你妈真有耐心，这么小的孩子知道啥呀，孩子不哭就不用管他。妈妈后来对我说，小孩子现在虽然还不会讲话，但她心里是想有人跟她讲话的，她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你，她知道你喜欢她，她会高兴，不可以因为她小就不睬她。就算你在旁边做事不能守着她，也要随时叫她，讲话给她听，不好不睬她的。后来我从书上知道，妈妈是对的，再小的婴儿也要与其交流对其安抚，满足他们的心理需求。从小被大人关心理解的孩子，才会学会关心理解别人。
女儿还不会说话时，妈妈给她的外孙女订了《看图说话》杂志，建议我一边翻给她看一边把图画故事讲给小姑娘听，说她现在听不懂不要紧，慢慢会懂，会学着你讲话，所以你讲给她听时要有条理，不要颠三倒四啰里啰嗦，她会学的。果然，女儿开始会说话不久，当给她翻到《看图说话》里她感兴趣的画面时，她立即会兴奋地说出这个故事的关键词，再后来，就能用几个关键词说出故事的梗概，或者说出整个故事中她最感兴趣的那句话，一个人兴高采烈、口齿不清地讲故事给自己听。那年我们单位新添了11个孩子，女儿不是同龄孩子中说话最早的，但表达的顺畅规范和语汇丰富程度，在同龄甚至比她大的孩子中，表现突出。现在的孩子捧着绘本听故事学说话已经很普遍，水平也更高，而在三十多年前，为那么小的娃娃专门订一份杂志，直接用规范的语言讲故事给她听，培养她的语言中不出现“吃饭饭、带帽帽”这类表达，并尽量早地学会说“如果、可是、因为、所以……”，妈妈的做法在我们所在的小城还是挺超前的。
尽管妈妈对养育教育孩子很懂，但她几次对我说，教育思想和方法是在不断发展完善的，要多学习，小孩子长大了，你也晓得了很多新东西，真的是学无止境的。我很赞同妈妈这种“与孩子一起成长”的理念，它比具体的育儿方法更具启发、指导意义。
如今，一直在努力尽晚辈职责的我，有了新的角色。而社会发展至今，育儿理念推陈出新再出新，可是有些基本的东西，应该是一脉相承，常用常新的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奶奶和妈妈（当然还有爷爷和爸爸，以后再写）就是我的楷模。
知道我要努力做个好外婆了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定会高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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